2018-07-25
今年31歲的張先生在不久前結束的世界杯足球賽期間收到了美國蘋果公司的iMessage的“狂轟亂炸”——他收到了很多來自博彩網站的廣告，有的宣傳圖片非常“直接”，比如有一個寫著“澳門最具實力賭場邀您共娛，點擊下載App領118元彩金”。
張先生至今不明白，這些iMessage廣告是如何發布的。
記者調查發現，盡管iMessage對通信內容建有安全保護屏障，但無力抵擋洶涌的垃圾信息沖擊，基于iMessage的地下廣告業務已發展成產業鏈。
“官方授權直營”的博彩網站
根據張先生提供的博彩短信，記者整理出共計36家博彩網站和相關App。
整理發現，有6個網站名稱叫“太陽城”、7個網站叫做“澳門威尼斯人”、5個網站名叫“澳門新葡京”，但這些網站并非同一家網站，只是使用相同的名字。記者采訪了多個網站代理或客服，他們都表示自己才是“官方授權直營”，其他網站屬于“假冒”。
其中一些博彩短信宣傳，可通過網站、App參與在線賭博，“平臺資金雄厚”。有一家網站首頁顯示“澳門官方賭場直營，保證信譽，玩家首選”的字樣。
據央視報道，澳門知名賭場并不提供網絡賭博服務。
記者發現，一旦登錄這些網站，電腦中的殺毒軟件會自動彈出“您訪問的是存在未經證實信息的網站”的警告。一名代理告訴記者，“玩的時候請退出殺毒軟件”。
這些博彩網站主頁面醒目標注“授權證書”和博彩游戲分類，基本分為體育賽事、真人視訊、電子游藝、棋牌游戲、彩票游戲等類別。
記者發現，其中不少網站的宣傳內容相似，甚至連自我介紹都一樣。有兩家網站的介紹、存取款說明、加盟代理中只是名字替換，其他內容一模一樣。另外，這些平臺設置的游戲和玩法基本相同，區別在于不同游戲設定的賠率、返利和相關優惠政策。
除了常見的體彩、老虎機、賽車游戲等，還有真人視訊，點擊進去可以看到穿著暴露的“真人美女荷官”在線視頻發牌。
加盟代理是這些網站吸引受眾和留住賭客的常見方式。代理尋找客戶并獲得相應的返利，客戶又成為代理，這樣層層發展下線，形成金字塔結構。
一家名叫“易發國際”的博彩網站根據會員下注數量來抽成，可抽0.10%，例如下線會員有效投注50萬元，代理可得到500元。
記者以“想成為玩家”為由聯系一博彩網站代理后，該代理每天催促記者注冊充值，充值后，才會被拉入微信群或QQ群，每天會有人發布分析和預測，進行押注指導。
據某博彩網站的內部人員透露，“每月新增玩家最多幾千人，最少也有幾百人，有一部分是iMessage收到短信后，點擊鏈接加進來的。”
記者查詢發現，這些網站大多注冊在境外，其中有8個在亞太地區、14個來自香港、2個來自馬來西亞、1個在北美地區、5個在日本、1個在非洲塞舌爾等。網站服務器都是租用境外公司。
iMessage的“推廣價格”
據業內人士介紹，低成本和定向性強，是博彩網站通過iMessage推廣的重要原因。
作為蘋果公司的即時通信功能軟件，蘋果公司產品之間可以通過iMessage來免費互發文字、圖片和視頻，這與電信運營商之間的短信、彩信業務不同，是“獨立封閉”的。一些公司或者個人通過iMessage來發布廣告，以此牟利。
在淘寶、閑魚等網站，有很多關于iMessage代發的廣告，詳細介紹iMessage業務的內容和效果。在QQ群搜索也有很多代發群。一商家推薦稱：“iMessage短信代發按照發送成功數量計費，價格0.12元每條，10萬條起每條0.1元。”
另一名淘寶賣家稱，在未“越獄”的iOS系統中，可不受三大通信運營商及軟件屏蔽短信機制影響，將信息精準無誤送達用戶的蘋果設備。iMessage推廣可定時定量定區域，文本字符可達2000字。
一位業內人士介紹，iMessage群發行業中，已形成包括廣告信息制作、推送設備制販、用戶賬號收集整理、垃圾信息推送、推送量核算與收費等環節的完整垃圾信息利益鏈，各環節上已聚集了一定規模的企業、服務商和代理商。
一位業內人士介紹，由于iMessage免費，所以商家群發消息幾乎是零成本，利潤很高。部分商家對信息內容并不審核，哪怕是違反廣告法的博彩信息，他們也“照單全收”。
事實上，iMessage信息中涉賭博內容已違反了廣告法。
相關法律規定，一旦發布賭博等相關廣告，可由工商行政管理部門責令停止發布，對廣告經營者、廣告發布者，由工商行政管理部門處罰。對賭博廣告投放者，投放達一定數量，將追究刑事責任，涉嫌開設賭場罪。
如何阻止垃圾信息
針對iMessage垃圾短信，蘋果公司開通了信息舉報郵箱，用戶將垃圾信息相關資源發送到該郵箱，蘋果公司就能根據發送記錄，采取限制賬號措施。
但這項措施效果并不明顯。“試過把發件人加入黑名單，還試過把發這些垃圾信息的賬號反饋給蘋果公司投訴，但問題是人家每次發的賬號都不一樣。”一名蘋果用戶表示。
記者以投訴iMessage垃圾短信太多為由與蘋果公司客服聯系，對方回復是，目前尚無好辦法。由于iMessage垃圾短信并非以手機號碼發送，所以在運營商環節無法做到有效屏蔽，只能選擇關閉該功能或過濾陌生人發送的消息。
近年來，我國加大了治理垃圾短信力度，但對iMessage這類通訊工具的監管尚處于空白，蘋果產品自身也未能有效阻止垃圾短信的泛濫。
“除非蘋果設備‘越獄’，否則第三方的安全軟件無法自動攔截iOS系統下的垃圾短信。”一位手機安全專家介紹。
“蘋果公司作為一家對全球消費者有著巨大影響的公司，有責任采取一切可能的措施阻止垃圾信息。”江蘇諾法律師事務所律師樊國民說，如果蘋果公司盡到責任，就應由垃圾短信發送者承擔相應責任，如果蘋果公司只是采取表面措施，蘋果公司對此也應承擔更多責任。
根據十一屆全國人大常委會2012年12月28日通過的《關于加強網絡信息保護的決定》，“任何組織和個人未經電子信息接收者同意或者請求，或者電子信息接收者明確表示拒絕的，不得向其固定電話、移動電話或者個人電子郵箱發送商業性電子信息。”
在2015年6月30日開始實施的《通信短信息服務管理規定》中，同樣規定了“短信息服務提供者、短信息內容提供者未經用戶同意或者請求，不得向其發送商業性短信息”。
樊國民認為，垃圾短信的存在，最主要的原因還是背后利益驅動。近些年，雖然監管力度加大，但真正大力處罰的案例并不多見。所以要加強通信業務和資源管理，嚴控傳播渠道；多部門聯合行動，強化源頭治理；增強技術防范能力，加強預警、監測、識別和攔截。同時，法律法規也要不斷完善，從而使問題真正得到解決。